正說著，大鯢又有了異動。

嬰兒躺在池塘中央，放聲大哭，拼命拍打著水面，濺起了許多泥水。其餘的孩子似乎很怕蔣風白，退開後圍住了嬰兒，在它身邊爬動，口中喃喃說著什麽。嬰兒身上的膿包變得越發活躍，忽然全部炸開，一股股深綠色的液體四濺。

那些孩子沾上了液體，眼中貪婪更盛，竟然趴下去開始撕咬哭泣的嬰兒。一只咬下了它的手臂，一只扭斷了它的脖子，一只狠狠咀嚼它的尾巴，一只伸出觸手緊緊包裹住它的腦袋。嬰兒的哭聲漸漸減弱，血肉都被同類分食，只剩下白骨一堆。吃完了嬰兒，那些詭異的孩子口中流出歌聲，池塘的水慢慢蒸騰，變成濃濃水汽。

孩子一個一個倒下，雜草也跟著枯萎，水汽散去的時候，只剩下池塘底下一塊雪白的石板。蔣風白走上前去，發現上面並沒有拼接的痕跡，是很光滑的一整塊白色石板。孩子的身體開始融化，石板吸收了這些汙穢的液體，上面出現了許多紋路，看起來像是陣法的圖案。然後，石板從中間裂開，分成了八瓣，尖端朝下，殘留的一些液體也隨之滑落。最可怕的是，露出的通道還在緩緩蠕動，像是觸手，但看不見底下具體有什麽。

白玖想了想，撿起一塊石頭扔下去，聽著骨碌骨碌的響聲很快停了：“裏面很淺，或者拐彎了，石頭掉不下去。”

幾人一合計，決定跳下去，進去之後發現這是一段狹窄的類似肉腸的甬道，中途拐了個大彎，盡頭是一整層的空間，有著許多房間。那只逃跑的怪物居然蜷縮在其中一間房前，奄奄一息。

蔣風白不敢貿然靠近，順手推開了最靠近自己的一個房間，從裏面傳來了一股奇異的香氣。裏頭擺滿了各色珍貴綢緞，竟然都沒有腐爛，色彩依舊鮮艷。它們被擺放得十分整齊，幾個大架子上全是一匹匹散發異香的綾羅綢緞。

眾人退出房間，走向下一間，裏面的東西變了，是許多金銀器，無論是日常吃喝玩樂的器皿，或者用作裝扮的首飾，應有盡有，看起來像是陪葬品。

“沒有女人的東西。”徐程掃視一番，發現裏面的都是男子用品，連首飾都集中在腰帶、手鐲這幾類，沒有耳環或者簪子。白玖也附和道：“難不成，這個墓裏真的埋了人？不像之前的三個疑冢只是藏著地圖？”

蔣風白突然開口：“萬事，就是從墓裏出來的。”

徐程和白玖悚然一驚：難道成萬事就是被人埋葬在這座墓裏，後來醒了，才被怪物放出來……

多猜無益，幾人看過一輪，又開啟了第三個房間的門。這裏大多是還活著的植物，許多枝繁葉茂，在水晶臺上吐露芬芳。徐程聯想到剛才看過的東西，脫口而出：“怎麽……像是送給情人的禮物？”

白玖一楞：“對啊，綢緞、器皿、花卉……”

指尖輕觸一盆鮮艷如火的五葉花，蔣風白沈吟片刻，最終還是咽下了想說的話。他的眼中流過一絲懷念，很快又被狂熱替代。“不，還沒到時候……”他低低呢喃一句，誰也沒有聽到。

第四個房間裏則放滿了寶石，很大一部分是未經雕琢的白玉、碧玉，甚至有幾枚如同海水湛藍的珍珠，比一般的珍珠更瑩潤，個頭也大，都快趕上蘋果了。第五個房間中盡是樂器，吹拉彈唱，樣樣俱全，當中一把古琴是用魚骨做成的，雪白無痕，即使輕輕一拂，也能彈奏出美妙的聲音。第六個房間有各種古籍，記載著一些符咒、陣法……

走過這一排房間，轉眼間，就到了最後一間。那只怪物的皮膚已經全部變得幹燥了，縮水之後顯得更小只，但觸手都是完好的，並沒有被砍斷。“另一只？”蔣風白皺起眉頭，用匕首挑起怪物屍體，發覺果然與剛才攻擊他們的不同。

同時，地上隱隱有一絲鮮紅的水跡，沒入最後一個房間的門縫裏。

那是一扇黑色的門，摸起來像是玉石，但更加冰涼，還很滑膩。門上有一個鎖孔，呈魚形，看上去需要一把魚形的鑰匙。白玖摸了摸門的表面，又伸手敲了敲，從裏面傳來了“空空”的響聲。

“感覺裏面不僅是一間房的大小，可能結構更覆雜。”白玖貼近大門聽了聽。

徐程抿了抿嘴：“沒有鑰匙，要怎麽進去？”

“我試試。”

白玖摸出一塊形木，把它按進鑰匙孔裏，過了一會，形木的形狀逐漸變化，幾乎與鑰匙孔緊密貼合——

門開了。

徐程眼睛一亮：“開了！”

然而，白玖伸手輕輕一拽，大門打開，裏面頓時亮了起來：“不……不是我打開的，形木還沒完全覆制出鑰匙的形狀……”

眾人都楞住了：“那是誰？”

白玖盯著門，遲遲沒有進去：“有人在裏面打開了，我懷疑是墓裏的東西。”

於是，幾人對視一眼，感覺後脖子一涼，一時間頓住了。蔣風白打破了沈默：“進去吧，也許出口在裏面。”的確，這裏除了房間，就沒有其他地方像是出口。

一陣血腥氣從門縫裏吹了出來，一盞盞突然亮起的長明燈像是星星散落在兩側，房間，不，這更像是一個通道，只是與剛才的幾個房間外表很像。白玖嗅了嗅：“燈油有股魚腥味，難道是魚油？”

徐程想起一些久遠的記憶，回答道：“鮫人油膏？浮遲位於沙漠之中，但國主喜歡尋找奇珍異寶，派人到海邊尋來鮫人族，騙他們上岸，然後用計殺死成年鮫人，剝皮取肉，用來煉制油膏。據說用鮫人油膏所做的長明燈可以千年不滅，而且如果與陣法配合，可以迷惑人心。不過……”

“不宜久留。”這時，蔣風白開口了。

白玖也點頭附和：“走吧。”

墓道很長，一直往下，但是修築得很規整，天圓地方。長明燈一盞一盞連綿不斷，將墓道照亮，宛如白天。那股魚腥味越發濃烈，弄得人很不舒服。

突然，眼前出現了千斤閘，閘後是一間無比寬敞的墓室，裏面隱約有光，也許是鮫人油膏的長明燈。但千斤閘卡在了半空，搖搖欲墜，眾人不敢貿然前行，只好停在原地尋找將千斤閘徹底拉起的方法。

“這裏有東西。”徐程的聲音吸引了白玖和蔣風白回頭，一看，果然有一條微不可察的裂縫出現在墻上。徐程幹脆掏出匕首，一劃，石壁竟像柔軟的葉子層層剝落，露出藏在深處的一小塊白玉板。與在池塘裏見到的不同，它顯得更精致，大約是人巴掌的大小，上面鑲嵌著五枚紅色的寶石。

白玖湊近了一些，試探地把手掌壓在上面：“剛好。”五枚寶石對應五根手指，正好被指頭壓住。突然，他手臂一抖，血液從手指尖噴湧而出，不偏不倚，濺在了寶石上。寶石吸收了血之後，顏色越發鮮亮，但他們無暇欣賞，而是看向眼神呆滯的白玖。

徐程猛地將他撲倒在地，緊緊按住他的手腕，轉眼間兩個冰環卡住了白玖的手腕，把他釘在地上。他的兩條腿也是如此，被冰環緊緊鎖住，動彈不得。白玖嘴裏的尖牙已經露出唇縫，就像瘋了一般，拼命掙紮。徐程不小心被他咬了一口，血流不止，白玖卻本能地吮吸起來，猙獰的表情慢慢變得平靜……

過了不知道多久，千斤閘早就升到了最高點，牢牢卡住，再不會往下掉。白玖恢覆清醒，只覺得滿嘴血腥氣，雖然不難聞，但也說不是好吃。他睜開雙眼，鴛鴦瞳裏流光一閃，註意到了徐程手上的傷口。“我……”他想要爬起來，可手腳都被拴住了。

徐程長長地舒了口氣，收回靈力，將白玖放開：“剛才你怎麽了？”

白玖咳嗽幾聲，感覺胸口那股躁動消失了，才開口解釋：“我看到……你被抓走了，然後，那些奇怪的屍體圍著你……在把你一點點分食……我一時沒控制住……”

見狀，蔣風白的表情也緩和下來：“既然沒事，我們進墓室吧，別待在這裏。”

“對，沒準是陣法……”徐程抹了把冷汗，扶著白玖走入墓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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